游戏公司一文惊魂,真·监管信号还是杯弓蛇影?

8月3日,“监管风暴”的余波终于从K12教培、平台经济等领域,蔓延到了游戏行业。当日早间,《经济参考报》一篇题为《“精神鸦片”竟长成数千亿产业》的文章广泛传播,引发投资者关于政策的猜测。该文章引用了7月24日由中办、国办印发的《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》,该文件中的部分表述提及,要求引导学生合理使用电子产品,控制使用时长,防止网络沉迷。

港股游戏业公司股价因此遭遇重挫,截至当日午间,腾讯(0700.HK)下跌10.23%,网易(9999.HK)下跌11.76%,哔哩哔哩(9626.HK)下跌11.29%,心动公司(2400.HK)下跌11.97%。A股市场的游戏股也集体下跌,但跌幅较港股略小,三七互娱下跌6.52%,完美世界下跌5.41%。

午后,“精神鸦片”一文的原文在《经济参考报》网站和公众号删除。随后,腾讯官方作出回应,“倡议全行业讨论全面禁止未满12周岁小学生进入游戏的可行性。”

上述股票的跌幅随即小幅收窄。截至收盘,腾讯当日下跌6.11%,网易下跌7.77%,哔哩哔哩下跌3.44%,心动公司下跌8.12%,三七互娱下跌5.61%,完美世界下跌5.29%。

游戏行业会迎来类似教培行业的强监管吗?游戏股是否会成为新的高危品种?上海证券的研报认为,游戏行业监管将基本延续此前的常态化监管态势,出现政策力度重大调整的概率较小,市场无需过度担忧。另一方面,有业内分析人士指出,投资者可能需要更新对于游戏公司的认知。

一文惊魂,投资者紧急避险

资料显示,《经济参考报》是新华社主管主办的重要报刊。另一些媒体因此才将文章定性为由央媒释放的“监管信号”加以广泛传播。

已成惊弓之鸟的股票市场反应迅速,投资者纷纷采取避险动作。据《财经》杂志报道,当日上午,因该消息蒸发的游戏公司市值总计超过5000亿元。午后,《经济参考报》原文却在其网站和公众号删除。

在“精神鸦片”一文的原文删除前,已有大量投资者在社交网络平台表示了对于所谓“监管信号”的疑惑。事实上,该文章除引用了主要针对教培行业的《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》外,并未提供任何官方意见或具体政策新闻。考虑到“双减文件”早在7月24日就已公开,暂时并无切实依据表明游戏行业亦在此文件的监管范围之内。

截至目前,来自官方的一些政策信号是偏向于中性或谨慎乐观的。

7月22日,国家新闻出版署正常发放了新一轮国产游戏版号,共87款游戏过审,腾讯《从前有座灵剑山》、网易《蛋仔派对》、B站代理《悠久之树》、心动网络《海沙风云》等均在列。

7月29日,中国音数协游戏工委刚刚发布了《2021年1-6月中国游戏产业报告》。报告显示,游戏出海正成为中国文化出口的主力军,规模超越其他形式媒介文化出口额的总和,对于在海外市场普及中华文化起到了积极作用。2021年上半年,中国自主研发游戏在海外市场的实际销售收入达84.68亿美元,同比增长11.58%,增速高于国内市场。

在国家商务部不久前公布的“2021-2022年度国家文化出口重点企业公示名单”中,腾讯、网易、三七互娱等公司均榜上有名。巨人网络、中手游的一些作品,则入选了国家级的“文化出口重点项目”名单。

在7月29日召开的中国国际数字娱乐产业大会(CDEC)主论坛上,中宣部出版局副局长杨芳致辞,提出(1)游戏需要进一步增强文化自觉:强调游戏承担着传播文化、传承文明的使命职责。(2)进一步增强精品意识:要积极推进技术创新,加快游戏引擎、动作捕捉等核心技术的攻关,以行业发展反哺科技创新。(3)进一步增强国际化意识:更好立足国际国内两个市场,融入国际国内双循环,对标世界一流,加快构建世界领先的核心竞争力。(4)进一步增强文化安全意识:要全力以赴抓好防沉迷工作,不折不扣落实好各项管理规定,坚决保护青少年健康成长。华创证券的研报认为,这次发言肯定了游戏作为文化产业的多个正向意义,但也着重强调了需要做好对青少年的防沉迷保护。

天风证券点评称,该发言基本上延续18年以来的监管基调,市场无需过分担忧。

7月30日,以“科技创梦,乐赢未来”为主题的2021ChinaJoy在上海举行。展会内,华为、腾讯、网易、完美世界、心动公司等均推出了包括端游、手游、VR 等全平台品类的游戏产品或IP。本届2021ChinaJoy的现场观众人数受到新一轮疫情防控的影响,但仍得以在加强核酸检测等措施下揭幕,并未被上海市有关部门叫停。

上海证券8月2日的研报指出,游戏行业将基本延续此前的“常态化监管”态势,出现政策力度重大调整的概率较小,市场无需过度担忧。同时,国家政策面对于游戏产业“走出去”持支持态度。

防沉迷,腾讯们早有动作

8月3日午后,腾讯官方以发表“行业倡议”的方式作出回应。该公司表示:“倡议全行业进一步强化游戏防沉迷系统,控制未成年人游戏总时长;倡议深化对游戏适龄评定和实施机制的研究;倡议全行业讨论全面禁止未满12周岁小学生进入游戏的可行性。”

事实上,据媒体报道,自国家新闻出版署2019年11月发出《关于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》以来,腾讯游戏已自行升级了防沉迷系统的规则强度和执行力度。据公司提供的数据,截至2021年6月,腾讯游戏未成年人保护系统平均每天有580万个帐号在登录环节、2.8万个帐号在支付环节触发了人脸识别验证,其中因拒绝或未通过验证,登录环节有91.4%的账号被纳入防沉迷监管,支付环节有87%的帐号被拦截了充值行为。

在社交平台,出现了网友投诉腾讯游戏“零点巡航功能”的情况。例如,某知名微博用户反映腾讯的相关功能过于严厉,怀疑其仅计算屏幕时间,即将游戏程序处于后台的时间也计入游戏时长;引发网友热议。

网易方面,该公司官方表示,也已在基础规则上进行了规则升级,实施了“宵禁”措施,并提供线下远程的“家长护航功能”,搭建“网易家长关爱平台”,并宣称已采用机器学习算法识别试图逃脱系统监管的未成年玩家。

完美世界三七互娱等公司此前也表示,已积极开展防沉迷工作。

一位某头部VC机构投资经理、前游戏业资深人士告诉《巴伦周刊》中文版:比起这两年猛冲猛打的教培行业,游戏业经历过2018年游戏版号审批政策、2019年游戏防沉迷政策的“洗礼”,业内主要公司在监管政策方向的敏感性、潜在应对措施的预见性,包括与监管层沟通的能力上,都要更为成熟。

另据2020年财报数据显示,腾讯2020年第四季度18岁以下未成年人在其国内网络游戏业务中的流水占比为6%,其中16岁以下未成年人的流水占比仅为3.2%。

不是教培和交通,游戏的风险还是老问题

2016年开始,中国对游戏内容的审核日趋严格。2018年2月,有关部门出台了《关于严格规范网络游戏市场管理的意见》,整治规范网络游戏市场。同年3月,有关部门对游戏申报审批事项做出调整,游戏版号一度停止核发,审批暂缓。2020年,中国每月平均发放109款游戏版号。在2018年到2020年期间,有多项与针对未成年人的防沉迷文件发布。

前述业内人士告诉《巴伦周刊》中文版:是否需要替游戏公司的长期发展担忧,还要看后续是否有针对该行业的专门文件出台。另一方面,假设还会有新规出台,其强度和对产业的实际影响,也大概率会小于教培行业之前遭遇的程度。但是,市场最近对这类传闻的反应会被情绪化的放大,也是可以理解的,不排除投资者继续规避这个品种,造成短期内的继续下跌。

该人士还指出,一部分投资者可能的确需要调整对游戏公司的认知。其一,头部游戏公司在全球市场提供娱乐服务,与交通、教育行业在监管意义上不具可比性。

其二,游戏公司目前的重点目标人群,是成年人中更有支付能力和意愿的20—35岁之间的青年用户;而国内产业的发展方向是“游戏出海”,风口概念是最近兴起的“元宇宙”,从全球竞争、技术进步的角度,游戏产业与“硬科技”范畴的5G、云计算、人工智能等有直接关联。

关于今年以来最受关注的反垄断问题,一个基本情况是,游戏行业并不像外卖平台、打车平台那样,能依靠巨额用户补贴去建立可延续的垄断壁垒和盈利惯性。

业内的普遍规律是,盈利的真正希望在于爆款游戏,而新爆款的诞生与资金投入、过往作品之间不是线性关系。例如,自2020年以来席卷全球的《原神》,并不出自腾讯或网易,而是曾经IPO失败的非上市公司米哈游。

8月2日,三七互娱公布了其截至董事会通过最新回购计划前的股东持股情况;据披露,兴业全球旗下基金经理谢治宇、乔迁管理的产品持有该公司股票数量有所增加。有分析指出,自6月起连续下跌以来,游戏板块已接近超跌状态,明星基金经理加仓行业龙头,有可能是对行业长期发展持乐观态度,看好公司在数据安全和反垄断治理背景下,改善业绩、实施游戏出海战略的机会。

从近几个月的机构研报看,游戏行业已知的主要政策风险仍在于版号发放。而在个股方面,风险则来自市场竞争加剧、新游戏产品表现不及预期等。

投资者需要考察的是,具体公司的自研游戏开发能力、产品在全球市场的竞争力,以及其能否在国内市场“不折不扣落实好各项管理规定,坚决保护青少年健康成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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